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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雨夜出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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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雨不停歇的下著。

即使到了夜裏,也還是淅淅瀝瀝的不停。

原本打算進城以後就開始追查人面樹的事情,可偏偏下了這場大雨,讓一切都無法繼續。

池泱泱打從進了南宮府,換下被雨打濕的衣衫後,就一頭紮進了廚房再也不肯出來了。南宮寂寂因為疲累,和夜流年說著話,竟然歪在椅子上睡著了。夜流年看著那張俊秀的臉孔,有些微的恍惚。

仿佛還是在十四歲之前的歲月,兩個人在閻羅殿裏過招練劍,修習術法。若是得到師父們允許的時候,就去鳴音寺裏找狐貍爺爺,故意氣得他將兩個人趕出門去。兩個人便開開心心的拉著手在楓林裏玩一天,竟也不知道餓。回去以後,師父們看到兩個孩子滿臉滿身的泥土,責備也不是,心疼也不是,哭笑不得。閻羅殿裏總是傳來歡聲笑語,讓那些大小鬼們都有些驚訝——閻羅大帝一向冷漠威嚴,那青虛掌門更是冷若冰霜,可自從有了這兩個弟子,仿佛帶來了春風,吹暖了這裏的一切。

十四歲之後的歲月裏,自己不是沒有想過要去找南宮寂寂。可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,就明白,歲月不可回首,往事不能回頭。

已經拖累了他這麽多世,該是了斷了前塵,放他安穩生活的時候。

從往事裏回神,夜流年低眉,眼眶竟有些濕了。她擦去眼角的淚,替南宮寂寂蓋好了毯子,囑咐侍女去煮姜湯。而後起身,走出門去。

她原本也想去睡覺,可想著橋頭的那一幕,襲來的困意全部煙消雲散。走出門來,看到公孫青雨站在那開滿槐花的廊下聽雨。

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,算是打了招呼。

“流年姑娘……”

“你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,何必再問。”待到夜流年走下臺階來,站到了廊下,公孫青雨剛一開口,夜流年便打斷,有些惆悵的道:“那位姑娘確實是借屍還魂。而且,她身體裏的魂魄,如你所猜測,是我的故人。”

一股腦兒的將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公孫青雨,夜流年站在雨中,看著那細細的雨絲,眉目哀怨悲愁。

愛人之心會蒙蔽人的眼睛,無論當時怎樣勸誡,她都還是一意孤行。反而因自己的好意而心生怨恨。

夜流年知道,即使自己不說,公孫青雨遲早都會知道。此時說了,也許到時候相遇,公孫青雨念及她是自己的故人,會手下留情。

“還有,既然結伴同行,都是朋友,你喚我流年即可。”

雖然他救了自己和南宮寂寂,可畢竟是陰陽師,夜流年對他還是有些戒備。但是聽著他人總是客套,又有些不舒服,於是決意稱呼還是要改一改。

“你還不是喚我公孫公子。”

有些不服氣的看著滿樹的槐花,公孫青雨挑著眉,瞄了夜流年一眼。

“我會改的……”夜流年被抓住了話柄,一時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,試探性的喚了一聲:“青雨。”

那一刻,公孫青雨臉上終於露出一個自從見面以來最燦爛的笑容,鎮定自若,仿若老朋友一般回應:“嗯。”

“青雨,白日裏你撿的那把傘,可否拿出來看看?”兩個生疏的人因為稱呼拉近了一些距離,夜流年也就不再客氣,淡定的伸出手來,“你該是一眼就看出來了,傘裏藏著那位姑娘的真魂。我們問問她前因後果,說不定此事與人面樹有關。”

夜流年心裏很清楚,只有陰陽師一派和鬼王手下才會修習這等邪惡的術法。她本來想著,要趁公孫青雨睡著了,將那把傘偷出來一探究竟。既然此時兩個人都坦誠相待了,她便也不用再偷偷摸摸。

“那傘不見了。”可是,她的希望還是落空了,公孫青雨攤著手,一臉無奈的看了廚房一眼,“回來以後淋了雨,泱泱拉我去換衣衫,而後便找不到了。我猜,那真魂該是被你的故人困住了。”

“陰陽一派未來的掌門,果然厲害。”

看他只是摸了一下那把傘,看了一眼被自己撞到的那人,就已經猜出了很多事情,夜流年欣賞的看了他一眼,誇讚一句。

“招魂使者的本事也不賴啊。”

公孫青雨不好意思的笑笑,回敬一句,緩慢的走過去,張開寬大的袍袖,像南宮寂寂一樣替夜流年遮雨。

雨中的夜流年輕笑,不忍拂了面前這位新結識的朋友的心意,靜靜的站著。心裏的戒備不曾放下,卻也溫暖許多。

二人站在雨中看著滿樹的槐花,各懷心事。

雨越下越大……

“你聽!”

忽而,仔細聽去,雨裏傳來誰淒厲的哭喊聲,讓人毛骨悚然。夜流年皺眉,擡起頭來看公孫青雨。

“是人面樹在哭?”

公孫青雨也低下頭來,眉角顫動一下,問了一句。

“不……他是在求饒。”

閉上眼睛,夜流年聽了一會兒,終於聽清,那人面樹一直不停的說:“夭夭我錯了,求你放了我罷。”

“去看看?”

“好!”

二人達成一致,便要結伴出門。

“流年!”

可還來不及邁步,身後已經有人追了出來,急切的喊了一聲。

“你怎麽醒了?”見是南宮寂寂,夜流年停下腳步,關切的問著:“姜湯喝了麽?”

“夢到你跟別人私奔了,我便嚇醒了。”

看到夜流年和公孫青雨深更半夜竟然一起出門,南宮寂寂不高興的耷拉著臉回道。

“你……”知道他又小心眼,夜流年扶額嘆氣,走過去拉住他的衣袖,像是小時候哄他吃藥那般搖了搖,“這位公子,可否願意隨我一起去看看那顆哭泣的人面樹呢?”

“流年……”南宮寂寂趁機抱住夜流年,像個撒嬌的小孩子,嘟嘟囔囔的:“我不喜歡你和公孫青雨眉來眼去。他一定是覬覦你的美貌,才假裝和我們相遇,其實是想要搶走你……”

夜流年忍無可忍,剛要發飆,質問一下他到底是從何處看出來自己和公孫青雨眉來眼去,那位在南宮寂寂臆想裏的主人公毫不知情的登場:“叫上泱泱麽?”

“不必,泱泱要吃飽了才肯走,我們不能等了。”

一把推開南宮寂寂,蹙眉瞪了他一眼,夜流年雖然也擔心廚房中的池泱泱,但想到此去也許更危險,於是搖了搖頭。

府中侍婢替三人備了傘,三人便出了門。南宮寂寂隨著夜流年往右手,可公孫青雨卻自顧自的往左手方向去了。夜流年回頭喊住他:“青雨,這裏……”

“可我聽著,聲音是從那面傳來。”

公孫青雨疑惑的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了看,再次仔細的聽了聽。夜流年對自己的聽覺很有信心,走過去拉住猶豫的公孫青雨:“不……我聽得真切,是這面。”

“好,那……便……便去這面。”

毫無防備的被這個一直警戒著自己的人拉住了衣袖,公孫青雨心裏一頓,感覺心跳忽而漏了一拍,磕磕巴巴的應答著,滿心歡喜的隨著她走。

三個人走在雨中,公孫青雨偷偷的看著夜流年,竟覺得她比招魂的那夜更加的好看了。而夜流年卻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南宮寂寂,發現他因為自己方才去拉了公孫青雨而十分的不快,腳步邁的極大,走得也很急,覺得有些好笑。可又怕他鬧脾氣,只好忍著笑意,故意去碰了碰他的肩膀。

南宮寂寂也不管,沈著臉往前走。

如夜流年所指引的,他們越往那小巷裏走去,那人面樹淒厲呼喊的聲音越清楚。可是很奇怪,那人面樹呼喊的如此令人心驚,這小巷裏的人們卻睡的很安詳,似乎根本聽不到人面樹的求饒聲。而小巷之外的好幾戶人家,都因為害怕搬走了。

城中有人面樹的傳聞,也是那幾戶人家傳出來。南宮寂寂帶了府中術士找尋人面樹時,經過此處,術士們紛紛不見了。而那作怪的妖魔鬼怪不知是忌憚南宮寂寂的力量還是顧忌其他,竟從未現身與南宮寂寂較量過。

“這條巷子如此詭異,應是被人布了結界,修習術法的人和妖魔鬼怪是不能進入的。否則,這小巷的幾戶人家不會如此鎮定。”

三人都看出了這地方不尋常,公孫青雨的一只眼睛忽然變成了紅色,率先開口,提醒其他兩個人小心。

夜流年回眸,若有所思的點點頭:“這種結界叫做陰陽界。每到了夜晚,結界裏的人就像住在陰間,聽不到任何聲音,隔絕了與陽世有關的一切。而沒有在結界裏的人,只能聽到結界裏聲音,看不到發生的事情。”

夜流年越往前走,越覺得故人的氣息離自己很近了。她不敢想,在這裏種下人面樹的,真的會是橋上所見的那個女子。

深夜的雨一直不停。

三人走到柳夭夭家門前的時候,同時停下來,互相看了一眼。因為那時,他們看見,那戶人家的門口,站著一個女子。她撐著青紙傘,郁郁的看著下雨的天空。

公孫青雨和夜流年同時確定,這就是先前在橋上碰到的那女子的真魂。兩人心照不宣的凝視一秒,將視線轉向那個院落。

果不其然,院落裏有一顆看似生長了百年的樹,而那樹上的果實,竟真的是一張張人臉。

那人臉,是一位書生,看起來眉目清俊。可是哀嚎求饒的時候,面目卻很是猙獰。

夜流年一眼就認出了那人。

他便是當年在奈何橋上聽到靈衣的呼喚,卻頭也不回的負心郎!

果然……

靈衣,在這一世裏,你看到了他醜惡的面目,才因愛生恨,做了這等可怕的事情麽?從一開始,你就不該執著。而今,要如何收場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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